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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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通電話，對面那頭一句“忘了，你自己找個地方湊合兩天吧”，他程緩就此流落街頭。
這爹媽真挺操蛋的。
程緩擡頭看了一樣明天就要交付給下家的房子，黑黢黢的窗戶跟隔壁幾家如出一轍。剛才進去看了最後一眼，確認了沒有自己要帶走的東西。可是電話這麽一掛，他覺得自己說不定還要回老房子湊合一夜。
哦，他忘了，剛才沒把鑰匙拿出來。
程緩一瞬間不爽到極點。
剛才聽見他那親媽那番話，只是覺得懵逼，很懵逼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沒地方去了，那種深埋的不爽一下子被點燃了。
我日，憑什麽啊！
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把手機插進小區綠化帶的土裏的沖動，程緩就近挑了棵樹，一腳踹在了樹上，結果被個保安大爺看見了。這保安大爺寶刀未老，提著個手電筒追他連追了幾個單元，直直出了小區。
沒吃飯低血糖，再加有點發燒，程緩能爆發出這麽多力氣跑老遠不容易，找了個電線桿子撐著站。冷風一吹，程緩極其沒有風度得在大馬路上打了個噴嚏，頭暈得就差直接倒這兒。
天氣冷，天黑的也早。這才七點多，八點還沒到，這地方過了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就沒什麽人了，冷天兒連個出來壓馬路的大爺大媽都收工早，他真要暈這兒了幹脆能凍死在大馬路上。
他就想不明白了，自己是親生的麽？這還感冒發燒流鼻涕呢，就這麽把自個兒趕出來了？
我靠這麽過分一定要發QQ空間！
他平日裏列表一片大火花輪船此刻全都跟死了一樣，僵屍一樣點讚點了一排，然後無人問津。
程緩平時自詡交際花，現在這個塑料花開得那麽旺盛，仿佛是在諷刺自己。
程緩掏掏口袋，剩了倆五毛錢的鋼镚，突然想起來，自己錢在下午體育課全拿去貢獻小賣部了，現在那堆吃的也不能管飽到現在，肚子適時地響了起來。
支付寶裏頭好像還有30塊。醫院對面有家常去的面館，不遠，過兩個路口就到。估摸著這點兒錢能吃碗油膩膩的豌雜肥腸粉再來一杯冰鎮酸梅汁。
這個時候的程緩迷茫得跟個變形記裏頭的失足少年沒啥區別。中二是中二的，滿心覺得“咋全世界就我一人這麽可憐”，爹不疼媽不愛的，搬家搬的都空了，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，因為一句“新房子還沒收拾好沒地兒住”，就徹底流落街頭了？
哦對了，本來在老房子樓下站倆小時，是等著他親媽來接的。
忘了。
這借口挺好，萬能通用。明兒個交不上作業，程緩覺得自己也可以這麽跟老崔講。
程緩郁悶到死，連個發洩的地方都沒有，心裏頭堵得慌，連小面館裏暖融融的空調都沒能讓他冷靜下來。
坐下來，點單，付款，抽了雙筷子等。他一下子覺得超委屈，為啥為啥為啥為啥就他這麽可憐！他還是祖國的未來！祖國的嬌花！怎麽可以！
程緩隨手扒拉了一下列表，幾百個好友，他一個頭像都沒點進去。一下子更加悲涼了，這種時候連個能聊天分享自己心情的人竟然都沒有。
程緩強行壓下再發條說說發洩一下的欲望，因為老板娘把自己的豌雜肥腸粉端上來了。
這家的面雖然油，但是耐不住它香。
老板娘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，嘿嘿一笑：“小夥子，錢給過了吧？”
程緩倒醋的手一抖。
“給了，剛進來就給了。”
“那好。”
程緩煩到連自己醋倒多了都沒反應過來。
“我的酸梅湯呢？”
老板娘楞了半天，轉身去了後廚，回來之後用一種“你是傻逼”的表情看了他半天。
這大冬天兒的喝冰酸梅汁，腦子沒病才怪。
這頓飯程緩吃得很沒勁兒。發燒的關系，他沒什麽胃口，但估摸著這心情的影響也挺大的。但想想畢竟是身上最後30塊錢換來的，不吃完怕虧了。
程緩一口熱粉兒，一口冰酸梅汁，一看就要得胃病的吃飯方法。他就想刺激一下，省得那胃硬的跟不存在似的。
他一邊吃一邊在那兒盤算著後路。
對啊，最後30塊錢了。
接下來怎麽辦？
程緩面朝大門坐著，椅子高桌子矮，他為了夠得著桌上的粉兒把自己縮成了個球。程緩擡眼看了看隔了一條馬路的醫院，盤算著要是真沒地兒去，等會兒去急診室那邊裝暈去。
反正人都要領盒飯了，誰還在乎什麽“不擾亂社會治安”的校紀校規啊。
“程爺，咋個啦？還流落街頭啊？”
空間收到消息的提示音響了一下，程緩下意識地把手機指紋解鎖，劃拉兩下去看，自己那條抱怨的說說終於有了正常的回應。
自己那死黨終於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了。程緩看看時間，是他下補習班的時間了。
他敲了個“私”過去，然後點開了趙琦的對話框，果不其然，下一秒趙琦的問題就砸過來了。
“程爺，你啥情況啊？”
“什麽叫被從家裏頭趕出來了？”
“你沒地兒去？”
“要不要來我家？我爸媽這個月不在家。”
程緩沒機會插嘴，問一個問題回答一個，下一條出來又全刪了重打，結果他一個字沒回。
程緩火了，直接語音：“你能不能一個一個來？我現在煩的很，你問這麽多我怎麽回答得過來！”
好半天趙琦才敲了行字過來：“你說啥？你那邊好吵，聽不見啊……”
後天跟了個意義不明的表情包。
程緩暈死，居然沒聽見！
不過沒聽見也好。畢竟人家好心幫自己，還這麽吼過去，不厚道。
程緩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過去，心裏頭盤算著如何婉轉地接受別人的好意還不被人覺得厚臉皮。
程緩其實很不想住在別人家裏頭，他這性子說實話挺別扭的，連做客都不願意，更別說去住下了，就感覺特麻煩別人。
說明白點就是精神潔癖，死矯情。
“你我兄弟一場推辭個屁啊”
“知道我家在哪兒的吧”
後面又跟了個智障表情包。
這碗肥腸粉他最終還是沒吃完，拎著包坐地鐵往趙琦家去了——地鐵刷的是月票，一百一張，一個月五十次，不花自己的錢。
他就想趕緊找個地兒洗澡。他一發燒就想洗澡，想整天泡在浴缸裏的那種洗法，碰巧趙琦家就有個大浴缸。
趙琦家住在東方港城，程緩雖然沒進去過，但是個N城人都知道那地兒在哪兒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，光這個小區就占了挺大一片地兒，是個高檔小區。
趙琦家有錢——至少比程緩家有錢，至少用不著為了炒房子然後賣大換小。
趙琦說在八幢1602，一路摸索著穿過堪比原始森林的綠化帶，好不容易摸到八幢樓下，還分了倆單元，問問清楚，這才選了個門兒進去。
程緩覺得自己墮落得簡直成了個傻逼。
他低著頭一路往樓道走，結果轉個彎，猛地跟個人碰上了，兩條胳膊肘狠勁兒撞一塊兒，薄薄的冬裝校服外套根本不緩力道。
“艹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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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緩擡頭看了一樣明天就要交付給下家的房子，黑黢黢的窗戶跟隔壁幾家如出一轍。剛才進去看了最後一眼，確認了沒有自己要帶走的東西。可是電話這麽一掛，他覺得自己說不定還要回老房子湊合一夜。
哦，他忘了，剛才沒把鑰匙拿出來。
程緩一瞬間不爽到極點。
剛才聽見他那親媽那番話，只是覺得懵逼，很懵逼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沒地方去了，那種深埋的不爽一下子被點燃了。
我日，憑什麽啊！
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把手機插進小區綠化帶的土裏的沖動，程緩就近挑了棵樹，一腳踹在了樹上，結果被個保安大爺看見了。這保安大爺寶刀未老，提著個手電筒追他連追了幾個單元，直直出了小區。
沒吃飯低血糖，再加有點發燒，程緩能爆發出這麽多力氣跑老遠不容易，找了個電線桿子撐著站。冷風一吹，程緩極其沒有風度得在大馬路上打了個噴嚏，頭暈得就差直接倒這兒。
天氣冷，天黑的也早。這才七點多，八點還沒到，這地方過了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就沒什麽人了，冷天兒連個出來壓馬路的大爺大媽都收工早，他真要暈這兒了幹脆能凍死在大馬路上。
他就想不明白了，自己是親生的麽？這還感冒發燒流鼻涕呢，就這麽把自個兒趕出來了？
我靠這麽過分一定要發QQ空間！
他平日裏列表一片大火花輪船此刻全都跟死了一樣，僵屍一樣點讚點了一排，然後無人問津。
程緩平時自詡交際花，現在這個塑料花開得那麽旺盛，仿佛是在諷刺自己。
程緩掏掏口袋，剩了倆五毛錢的鋼镚，突然想起來，自己錢在下午體育課全拿去貢獻小賣部了，現在那堆吃的也不能管飽到現在，肚子適時地響了起來。
支付寶裏頭好像還有30塊。醫院對面有家常去的面館，不遠，過兩個路口就到。估摸著這點兒錢能吃碗油膩膩的豌雜肥腸粉再來一杯冰鎮酸梅汁。
這個時候的程緩迷茫得跟個變形記裏頭的失足少年沒啥區別。中二是中二的，滿心覺得“咋全世界就我一人這麽可憐”，爹不疼媽不愛的，搬家搬的都空了，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，因為一句“新房子還沒收拾好沒地兒住”，就徹底流落街頭了？
哦對了，本來在老房子樓下站倆小時，是等著他親媽來接的。
忘了。
這借口挺好，萬能通用。明兒個交不上作業，程緩覺得自己也可以這麽跟老崔講。
程緩郁悶到死，連個發洩的地方都沒有，心裏頭堵得慌，連小面館裏暖融融的空調都沒能讓他冷靜下來。
坐下來，點單，付款，抽了雙筷子等。他一下子覺得超委屈，為啥為啥為啥為啥就他這麽可憐！他還是祖國的未來！祖國的嬌花！怎麽可以！
程緩隨手扒拉了一下列表，幾百個好友，他一個頭像都沒點進去。一下子更加悲涼了，這種時候連個能聊天分享自己心情的人竟然都沒有。
程緩強行壓下再發條說說發洩一下的欲望，因為老板娘把自己的豌雜肥腸粉端上來了。
這家的面雖然油，但是耐不住它香。
老板娘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，嘿嘿一笑：“小夥子，錢給過了吧？”
程緩倒醋的手一抖。
“給了，剛進來就給了。”
“那好。”
程緩煩到連自己醋倒多了都沒反應過來。
“我的酸梅湯呢？”
老板娘楞了半天，轉身去了後廚，回來之後用一種“你是傻逼”的表情看了他半天。
這大冬天兒的喝冰酸梅汁，腦子沒病才怪。
這頓飯程緩吃得很沒勁兒。發燒的關系，他沒什麽胃口，但估摸著這心情的影響也挺大的。但想想畢竟是身上最後30塊錢換來的，不吃完怕虧了。
程緩一口熱粉兒，一口冰酸梅汁，一看就要得胃病的吃飯方法。他就想刺激一下，省得那胃硬的跟不存在似的。
他一邊吃一邊在那兒盤算著後路。
對啊，最後30塊錢了。
接下來怎麽辦？
程緩面朝大門坐著，椅子高桌子矮，他為了夠得著桌上的粉兒把自己縮成了個球。程緩擡眼看了看隔了一條馬路的醫院，盤算著要是真沒地兒去，等會兒去急診室那邊裝暈去。
反正人都要領盒飯了，誰還在乎什麽“不擾亂社會治安”的校紀校規啊。
“程爺，咋個啦？還流落街頭啊？”
空間收到消息的提示音響了一下，程緩下意識地把手機指紋解鎖，劃拉兩下去看，自己那條抱怨的說說終於有了正常的回應。
自己那死黨終於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了。程緩看看時間，是他下補習班的時間了。
他敲了個“私”過去，然後點開了趙琦的對話框，果不其然，下一秒趙琦的問題就砸過來了。
“程爺，你啥情況啊？”
“什麽叫被從家裏頭趕出來了？”
“你沒地兒去？”
“要不要來我家？我爸媽這個月不在家。”
程緩沒機會插嘴，問一個問題回答一個，下一條出來又全刪了重打，結果他一個字沒回。
程緩火了，直接語音：“你能不能一個一個來？我現在煩的很，你問這麽多我怎麽回答得過來！”
好半天趙琦才敲了行字過來：“你說啥？你那邊好吵，聽不見啊……”
後天跟了個意義不明的表情包。
程緩暈死，居然沒聽見！
不過沒聽見也好。畢竟人家好心幫自己，還這麽吼過去，不厚道。
程緩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過去，心裏頭盤算著如何婉轉地接受別人的好意還不被人覺得厚臉皮。
程緩其實很不想住在別人家裏頭，他這性子說實話挺別扭的，連做客都不願意，更別說去住下了，就感覺特麻煩別人。
說明白點就是精神潔癖，死矯情。
“你我兄弟一場推辭個屁啊”
“知道我家在哪兒的吧”
後面又跟了個智障表情包。
這碗肥腸粉他最終還是沒吃完，拎著包坐地鐵往趙琦家去了——地鐵刷的是月票，一百一張，一個月五十次，不花自己的錢。
他就想趕緊找個地兒洗澡。他一發燒就想洗澡，想整天泡在浴缸裏的那種洗法，碰巧趙琦家就有個大浴缸。
趙琦家住在東方港城，程緩雖然沒進去過，但是個N城人都知道那地兒在哪兒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，光這個小區就占了挺大一片地兒，是個高檔小區。
趙琦家有錢——至少比程緩家有錢，至少用不著為了炒房子然後賣大換小。
趙琦說在八幢1602，一路摸索著穿過堪比原始森林的綠化帶，好不容易摸到八幢樓下，還分了倆單元，問問清楚，這才選了個門兒進去。
程緩覺得自己墮落得簡直成了個傻逼。
他低著頭一路往樓道走，結果轉個彎，猛地跟個人碰上了，兩條胳膊肘狠勁兒撞一塊兒，薄薄的冬裝校服外套根本不緩力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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